静止
(记录一个梦)
（一）
我从一场混沌的梦里醒来。记忆中的梦境，是浩瀚深邃的宇宙，我深陷在星河的泥淖中。那些巨大的灰尘吸附在我的身侧，随着我向上伸出的手撕拉出无法剪断的粘稠。
午后的阳光很刺眼。光束从茂密的树荫中挣扎出来，透出斑驳的光影。我睁开眼，从背后小心翼翼抱住眼前之人，身影消瘦，手臂光滑如白瓷，安静地蜷缩着，像窗台上那些盛开垂下的白色茉莉，随着透过缝隙的风微微颤动。
她还在睡么？
我不敢开口。
怀里的人动了动，我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，顺势把下颌靠在她的颈窝。
真香呐，是茉莉的味道。
“你打算……抱着我到何时呢……”
感觉到她的挣扎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茉莉香气，立刻松开手。
“……很久。醒了么？我们出去走走吧”
那条穿过城中的江河，宛如一张宽大的光滑绸面，在阳光下盈满着破碎闪动的金色光泽。我趴在护栏上，点着脚尖朝下看去，跃动的水波一下下拍打在岸边。她迎着光，我只能依稀看到那些浓密的睫羽，脸颊上细细的绒毛，还有被风轻轻吹起的肩上垂发。
一道光安静地流淌在她的眼眸中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，或许她正在看我吧。
我微微地笑了。
我走过去，挽上她的手。江岸两旁种着垂柳，长长的柳枝带着细密的青绿叶片垂下，随风摆动。十几米一个的红色小报刊亭，清一色地买着烤肠，肉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，连接肉和铁板的油泡簇拥着不断冒出，肉逐渐变得焦黄，被油温润的包裹着，不一会儿就有香气飘过来。
下午的阳光很好，附近散步的人很多，风不时携带来江水的气息。隔着不远处，有一对老人家正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晒太阳。老爷爷双手交叉在胸前，戴着宽大的黑框眼镜和老式的布帽，面容慈祥，目光温柔地停在远处静静流淌的水面上。老奶奶靠在他的肩头，微阖着双眼，看起来很安心，很放松。
我对她说我们说不定很久以后也是这样子。一起在江边散步。你累了，我们就坐下来，你靠着我的肩，我搂着你。
“我们现在不也是吗？像一对…老夫老妻？”
“哈哈…或许…也是。”
我一边说，一边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去牵她的手，还好没有躲开，我便一点一点地把它握紧。她的手很瘦，指节修长，我以前最喜欢跟她十指相扣，体验心里慢慢泛起一丝满足的感觉。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，仅仅是十指相扣已经不能满足我了。于是我开始索求更多，心里的不安也随着时不时侵蚀心脏的恐惧感慢慢扩大。我似乎从来没有抓住过她，与她拥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，而它就要像融化在炙热火焰下的蜡一样渐渐消失。留下的滚烫的泪水，慢慢侵蚀着我的身躯，我在她的掌心里燃烧着，直至我再也感受不到灼热的温度，失去自我原本的形态，只剩下一摊油水，又慢慢凝结成一团。
我抱紧着我残存的身躯。
我要失去我自己了。